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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曼莉:爱游戏app求职游戏发布日期:2022-09-13 浏览次数:

  电脑屏幕已经碎了,那爆炸的声音当时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。桌上、地上、板凳上全是晶亮的碎片,整个家就像被强盗刚打劫完一样。这些碎片,不仅属于电脑,也属于他们的生活。张凯愤怒地看着苹果,吼出一个词:“离婚!”

  “你不用和我转文,”张凯道,“要分现在就分。”说完,他冲到衣橱旁边,从上面够下苹果出差用的行李箱,然后扯开衣橱门,把自己的衬衫、外套、内衣一股脑儿地塞进箱子里。苹果见他毫无章法,行动像个孩子,可明明已经是个30岁的大男人了,不禁又可气又可笑,又为自己感到悲凉。人生最美好的年华,从22岁到30岁,居然给了这样一个人?苹果默默地走到门前,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包,抽出了一张卡。这张卡是她交电线块钱。她等张凯收拾完东西,提着箱子气咻咻地走到门前,才把卡递给他。张凯不接,苹果道:“你身上一分钱都没有。”

  “哎呦。”张凯一阵心寒!这是他谈了七年的女朋友说出来的话!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,砸在门前地上:“钥匙还你,我走出这个门就不会再回来。我是男人!我说话算话。”

  “你说话算话吗?”苹果尖刻地道,“你说你找工作,你说你好好工作,你说要买房买车,你哪一句话算话了?你哪一件事情做到了?”

  不等苹果再抱怨,门被拉开了,张凯像一只被猎枪指着的野狗,“嗖”的蹿了出去,然后“砰”的关上大门,把苹果一个人留在家里。

  这已经是苹果与张凯爆发的不知第几次家庭大战了。每一次家庭大战爆发后,家里的损失总是严重。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,除了杯子、碟子、书,还有一台电脑——这可是苹果咬着牙,下了几个月决心,才添置的一个大件。

  6900块钱!对他们这个月收入只有四千的小家来说,成本太高了。苹果如果不是考虑张凯要玩游戏,她根本不会买电脑。对于这台电脑,苹果又爱又恨。爱的是,她确实心疼张凯,要么用原来的旧机器,吭吭哧哧地打游戏;要么去网吧。一个年近30的男人,整天缩在网吧里打游戏,虽然可恨,却也令人心酸。

  恨的是:苹果觉得给张凯买了电脑,就意味着她再一次放松底线。在她和张凯的感情问题上,她又向后退了一步。她已经不求这个男人事业有成,买房买车,只求他有份好工作;已经不求他有份好工作,只求他能去找工作;已经不求他去找工作,只求他能好好呆在家里;不求他好好呆着,只求他不要打游戏;不求他整天不打游戏,只求他不去网吧,让苹果下了夜班后回到家,还能看见一个“人”。

  这种又爱又恨的心情,不仅是苹果对买电脑的看法,也是苹果对人生的困惑。她和张凯是校友。张凯比她大半岁。苹果学的是新闻,张凯学的是化学。两个人虽不在一个系,却因一次老乡聚会而认识。张凯家其实也不和苹果家在一座城市,只是他小时候在那儿生活过,闲极无聊就来参加这个聚会。没想到和苹果一见钟情,种下了孽缘。

  自从苹果和张凯恋爱后爱游戏资讯,除了恋爱问题,苹果一切顺利。几年前找工作还没有现在这么困难,她由学姐介绍进了一家出版社实习,又因出版社编辑的介绍进入一家报社实习,然后留了下来。尽管报社工资不是很高,但平台不错。苹果在这里接触到这座城市各行各业的人,也时常替一些企业写写文章,或者参加发布会拿些红包。报社上班也不用起早,基本上每天中午到社里,夜里十一二点下班。苹果业务能力不错,性格也比较温顺,对待领导和同事都小心翼翼的。她深知自己和这座城市比起来,非常渺小。不要说她是一个本科生,就是硕士、博士生存也越来越艰难。她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,自己长得也不十分漂亮,更不是那种伶牙俐齿,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,一滴水就能掀起一片风浪的人。她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就很不错了,要老老实实、兢兢业业,甚至有点胆战心惊地工作下去。

  苹果不明白,她这么踏实的一个人,怎么找了张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男朋友?他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!毕业的时候去一家大公司实习,公司觉得不错,想留他,只是底薪给得低些,他觉得人家大材小用,经苹果一再规劝,忍气吞声留了一个月便辞职了。接着有朋友介绍,去一家公司当销售,干了不到几天,因为陪客户喝酒时,客户说了些难听的话,便愤而离席,从此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公司。然后他说不去上班了,要创业,于是向家里人借钱,和几个同学在大学宿舍划出一块地方当办公室。折腾了小半年,几万块钱花光了,家里怨声载道,事业也没能做起来。接着他又说要考研,买了一堆材料在家复习。苹果本来觉得这也是个希望,他学化学的,能往上走一走,或者出国,或者留校,或者找个好企业做个技术管理,都相当不错。没想到复习了半年,临考试前,他居然说不考了,爱游戏app说现在硕士生成把抓,考研没有什么意思。那一次,苹果和他大吵了一架,两个人差点分手。

 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的感情危机。张凯苦劝了苹果很多天,保证自己不再好高骛远,一定脚踏实地寻找工作,苹果这才勉强回心转意。苹果有时候想,如果那次她跟张凯分手了,彻底地分了,倒不失人生一桩美事。

  那个时候苹果25岁,虽不貌美,却还青春。一些大姐们,还挺热心地帮她张罗对象。又有一两个闺密,觉得张凯不踏实,劝她分了拉倒,又安排她去相亲。但苹果总归是个好女孩,不敢骑着马找马,因为跟张凯没有彻底分,她把相亲的机会一一推却了。至今为止,苹果除了张凯,还没有和第二个男孩子约会过。

  张凯那段时间表现也真不错爱游戏app。他找了家公司,跑医药产品的销售。跑了约一年的医院。可他还是诸多抱怨,说现在做药的没有良心,卖药的更没有良心,最没有良心的,是医生给病人开药的时候。张凯在愤怒中度过了一年,苹果则充当他的垃圾桶和安慰剂。有一次张凯说,如果没有你,我是不可能妥协的。

  张凯也愣了!是啊,他向什么妥协呢?他不得而知!他知道对于苹果和苹果的家人、朋友来说,他就是个混账。在现在的社会,一个男人不能挣钱养家,几等于十恶不赦。就算他对苹果忠诚,打心里爱着这个普通的女孩,他们也不会感激他。他们要的是实际效果:他一年挣多少钱!买多大的房、开什么样的车、造就什么样的生活!

  那一年,苹果和张凯也有吵闹,吵闹的原因简单:苹果26岁了,到了结婚年龄。可他们拿什么结婚呢?现在有个词正流行:裸婚!即无房、无车、无钱就结了。可四年前这个词并没有出现:裸婚是不可想象的。

  每当苹果和张凯商量起这个问题,张凯总不在乎地说:“好啊,想结婚明天就去。”可最后退缩的往往是苹果自己。她和同事们商量,同事的意见和朋友、家人并无区别:你为什么要嫁一个这样的人呢?这样的人对你有什么好呢?还是和他分手吧,趁着自己年轻。

  苹果的妈妈,一直以为苹果和张凯大闹过后就分手了。她除了通过电话催逼苹果尽快找人之外,就是通过各种渠道、各种关系托人给苹果介绍对象。除了一两个闺密可以诉苦,苹果别无他法。可闺密们最后也厌烦了她的倾诉,因为她的倾诉并无解决之良策:要分也分不开,要结也结不了,这是干吗呢?

  于是,日子一天一天消耗下去了。张凯再一次辞职,再一次找工作,再一次失业——渐渐地苹果的闺密们开始催着苹果赶紧与张凯结婚。熟悉苹果感情心路的同事们也催着苹果赶紧结婚。苹果的妈妈除了变本加厉地催逼之外,也开始怀疑苹果和张凯藕断丝连。有一次苹果妈妈小心翼翼地道:“如果你还要喜欢那个人,你结婚我们也不反对。”这种一边倒的口风,让苹果觉得悲哀。时光太快了,苹果已经29了,再有一年,她就30了。可她两手空空一无所有。这些年来,她一个人负担两个人的费用,虽积攒了一点小钱,用这些钱买一辆小车还能勉强,买房就想都不要想了。如果她和张凯结婚,再生下一个孩子,难道要她一个人负担一个家、三口人的全部费用吗?苹果想都不敢想啊!结婚是不能了,那就赶紧分吧,可这时候连劝她分的人都没有了。29岁的大龄剩女,容貌一般、无房无车,不好兜售啊。

  那些劝她分的人开始把她往爱情的路上引,什么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啊,女主外,男主内;什么你们从大学到现在谈了,真是很不容易啊;什么感情和实际利益能得一样就不错了啊——苹果奇怪,这些话他们为什么早不说,到现在才来说?而且,女主外、男主内,说起来是不错,可苹果根本做不了女强人。干媒体这么多年了,她还是有些腼腆,虽然有时候说话也风风火火,写起稿子来也算流畅痛快。可真要她离开这个报社,去赚一笔什么样的钱,她一点方向都没有。

  苹果很困惑,她不知道成功的人是如何生活的,怎么能爱情事业两得意呢?或者怎么能二者得意其一呢?像她这样双失败的人,可能真的不多吧。苹果越加抑郁,眼角两边长出不少黄褐色斑点,由于长年熬夜,她的眼睛总是很疲劳,下面挂着巨大的眼袋。以前跟报社的同事们出去吃饭,或者见一些客户,还有人称她几声美女,开她几声玩笑,现在见到她,都是恭恭敬敬地喊她老师了。

  青春一去不复返,苹果为了遮盖眼袋,也为了眼睛舒服,索性配了一副黑框眼镜,就这么戴着。苹果觉得自己对生活的放弃越来越多,这不仅是个穿衣打扮的问题,也不仅是张凯的问题,这是一个人生议题!对于她来说,一切都太复杂了,她不知如何搞定,更不知如何发问与解答。

  苹果真的没想到,这个困扰了七年的问题,会以这样的方式解决。她无数次想过自己和张凯分手以后,应该是什么样子,可她万万没有想到,居然如此平静,甚至如此解脱。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扫帚,开始打扫卫生。她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清理了一遍,除了电脑,还有碎片、纸屑……和张凯所有有关的东西都被她装在一个箱子里,放在墙角。她凄凄惶惶过了这么多年:担惊受怕,犹豫惶恐,如今虽然没了男人,可她至少可以一个人轻松自在地过日子了。原来没有这个人,她的生活里就没有了负担。

  张凯离开了和苹果住过五年的小屋,提着一个箱子。此时已是初秋,风吹到身上有了一些凉意,大约走了半个小时,张凯有些清醒了:他能去哪儿啊?他要去哪儿啊?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!但说一千道一万,他不会再回他和苹果的家了。

  这样也好吧,张凯觉得这真的是一种解脱,自己拖累她这么些年了,又没有工作又没有钱,何必这样耗下去?他在街边停下来,掏出皮夹翻了翻,口袋里还有280块钱和一张可以透支5000块的信用卡,这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。

  他拿出手机,开始给几个哥们儿打电话,其中有两个是大学时候的同学,都已经成家立业了。张凯一说明原因,他们都委婉地表示这两天很忙,恐怕没有办法接待他。其他的有的在出差,有的正在开会,话说一半,就把张凯的电话给挂了。张凯迫于无奈,想起一个和自己在网络上打游戏打得很默契的朋友,也是为了打游戏方便,两个人才互留了手机号码。张凯厚着脸皮给他打过去。对方问清楚他是谁后显得很高兴:“哥们儿,约我打游戏啊?我这两天正出差,忙得要死,顾不上呢。”

  “非也非也,”张凯不敢再说自己的近况,含糊地道:“为打游戏和老婆吵翻了,老婆把电脑砸了,把我赶了出来,心里郁闷,找你聊聊。”

  “哎,”那人哈哈笑了,“我当是什么大事,这事我也遇到过,没事,她气几天也就消了。哥们儿,你在哪儿快活呢?酒吧还是茶馆?”

  “我哪儿都没在,”张凯把心一横,索性道,“我出来的时候走得急,就带了几件衣服,身上就两百块现金。但是我也不想向她低头,没有办法了,才给你打电话。”

  对方并没有像那些熟人、朋友,立刻找理由推掉他,而是爽快地大笑起来:“身上没钱,还想给老婆下马威,你也是个气管炎啊。这样吧,稍微等一等,我来帮你想想办法,你把手机开着就行。”

  说完,对方挂了电话。张凯猜不出他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,是搪塞自己还是真心帮自己。不料五分钟以后,这哥们儿真的打电话过来,他告诉张凯,他的一个大哥,也就是他刚入行的时候跟过的一个人,现在住在北京某高档小区里,因为房子太大,他一直想找一个人和自己同住。他介绍张凯先去住几天,一切等他出差回来再说。他告诉张凯,这位大哥姓邓,叫邓朝辉,是位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。接着,他把邓朝辉的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码用短信的形式发给了张凯。张凯一看,住得还挺远,便辗转乘了地铁与公交,来到他说的那个区域。这一带一看便是富人区啊,房子都不太高,房与房的间距极为宽阔,花草树木郁郁葱葱,完全不像在北京。

  张凯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保安拦住了。保安问他找谁?他说了门牌号和名字,保安便在小区外按门铃,没有人应答。保安说家里没人,不能让他进。张凯便开始给邓朝辉打电话,电话没有人接。张凯无奈,只能站在小区外面候着。一些人从小区大门中进进出出,张凯冷眼旁观着,不禁有些奇怪:他们如何住进这样的小区呢?

  大约半小时后,邓朝辉回了电话。他告诉张凯,他正在附近喝咖啡,让张凯到咖啡店去找他。张凯向保安问了路,提着行李慢慢朝咖啡店走去。

  他没走多远,找到了那家咖啡店。小姐把他带到一个包间,他推开门,见一个穿着银灰色西服,打着灰蓝色领带的男人坐在里面。他的对面坐着四个人,这四个人衣着休闲也就罢了,但其中一人张凯颇为面熟,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,那人应该是个电影明星。他不知道哪一位是邓朝辉,只觉那个穿银灰色西服的男人举止有派,看起来颇为不俗。那人一见他便笑了:“你小子,这几天忙翻了吧?忙成这个样子就出差回来了?快,坐。”说完,他指着旁边的座位让张凯落座。张凯坐下来觉得有一些不安,张嘴道:“我是王……。

  不等他说完,那穿银灰色西服的人挥了挥手:“小王都给我说了,你们是好哥们儿。来,我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。”说着,他把那几个人向张凯作了一番介绍,说起那个电影明星的时候,也就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,这是谁谁谁。接着他介绍起了张凯,这番介绍可把张凯吓了一跳:“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的兄弟,目前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CEO,别看他穿得普通,家财万贯啊。”话音一落,张凯便觉得那几个人看待自己的眼光明显有了不同,他又不好分辩又不好纠正,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。那穿银灰色西服的人叫来服务员,问张凯要喝什么?张凯说:“咖啡。”穿银灰色西服的人微微一笑:“我就知道你最爱喝蓝山,可这里的蓝山味道不好,怎么样?来一杯苦咖啡提提神?”

  张凯心想,我他妈什么蓝山、拿铁都喝不出味道,苦咖啡就苦咖啡,他点了点头。服务员不一会儿就送来了咖啡。他坐在温暖的包间里,喝着咖啡,看着那个电影明星恭恭敬敬地听着那个银灰色西服大放厥词,什么品牌、什么营销。听着听着,张凯也来了兴趣,他忽然觉得和苹果吵架,离家出走是正确的,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。他竖着耳朵,喝着咖啡,听着那个男人的演讲,听到兴奋处不时地还去讨教几句。如此一来,包间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。不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,那几个人说晚上还有事情,改日再来讨教。接着又问那穿银灰色西服的人,让这位明星接拍广告到底行还是不行?那穿银灰色西服的人微微一笑道:“行与不行还不是看我怎么包装吗?我说他行他就行。”众人便又是一顿寒暄,这才告辞而去。

  他们走后,只剩下张凯和穿银灰色西服两个人,那人坐下来,向后一仰,打量着张凯,神情和刚才判若两人。张凯也知道自己装模作样的时候结束了,便笑了笑道:“你就是王强的大哥邓先生吧?我叫张凯。”说完,他毕恭毕敬地伸出一只手:“刚才听您谈的这些话,感觉很受用。”

  邓先生也伸出手,和张凯用力地一握:“我叫邓朝辉,你叫我老邓就可以了。怎么?被老婆赶出来了?”

  “没事,”邓朝辉微微一笑:“先在我那儿呆几天,手机别开,你也别联络她,她自然就服软了。”

  张凯哪敢说自己是有来无回,只是忙着点头。老邓为人挺大方,又喊进服务员,叫了两份饭,二人吃过了,这才回了家。邓朝辉的家确实很大,不是一般地大,是大得有点惊人,他一个人住着一个400平米的房子,有雪茄室,影音室,还有一家超大的书房。他带着张凯一间一间地参观,然后把自己一些心爱的小物品拿给张凯把玩,一个烟斗啊,一个纪念物啊。聊着聊着,他问张凯:“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?”

  “多少人打游戏打得玩物丧志,老婆孩子都不管了,事业也不要了。”他摇了摇头,长叹一声,“这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啊。”

  张凯听了这话,脸微微一红。他不禁有些惊讶,这老邓怎么还有点忧国忧民的味道?他忽然想起,自己曾经告诉过王强,自己在一家科技公司任职,王强当时问他什么职位?他随口说了一句CEO。这邓朝辉如此款待他,估计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物吧?张凯也不说破。而且他很喜欢和邓朝辉聊天,觉得这个人知识渊博、见识不凡,很有一种味道。邓朝辉显然是个不能寂寞的人,对着张凯滔滔不绝地说了自己的见闻,不仅是对游戏行业的想法,还谈及了他在这行业认识的人,似乎在社会上很有人脉。

  这两个人一个愿意说,一个愿意听,聊着聊着,居然很投机。邓朝辉又开了一瓶酒,跟张凯喝了好几杯,这才安排张凯休息。张凯住在楼下的一间客房,客房布置得很是舒服,床超大,张凯觉得睡他一个人太浪费了,睡他和苹果两个人也浪费,至少应该睡四个人。

  他躺在床上,盖着柔软的真丝被,望着天花板。朦朦胧胧中,那巨大的水晶吊灯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,像一个奇怪的物品。这和今天下午他窝在和苹果的小家里,打着游戏的生活简直是两个世界。不知道苹果过得怎么样了,她是否会生气?还是觉得自己走了好?最好一了百了,再也不要回去见她。张凯心里有些难过,要说这世界上谁对他最好,大概也就是苹果了吧。默默地跟了自己七年,她到底图什么呢?他也不觉自己很帅,钱肯定也没有。想到这,张凯长叹一声,苹果是真心爱他,可真爱又怎么样呢?人总要想办法过生活,看到这个家里的一切,张凯觉得自己久违的欲望与野心又悄悄地在心里萌芽。如果他能给苹果买这样的房子,让苹果睡在这样的床上,不要说苹果,就是梨子、香蕉、水蜜桃都会觉得很愉快吧。

  他得想办法讨好这个老邓,和老邓交朋友,他得学习学习,这邓朝辉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成功的?

  张凯下了这个决心,也不去管苹果到底会如何了。他没带手机充电器,第二天早上手机没电了,他索性把手机装进箱子。邓朝辉白天很忙,晚上回来比较空。这个人像个话痨,说起话来就停不住,加上张凯是个好听众,他对邓朝辉所说的一切内容都充满了兴趣。而且还针对他所述的内容不断领悟与思考,听到高兴处不免抓耳挠腮,还不时发问。有一次邓朝辉感慨道,说他见了张凯,总算知道,菩提祖祖为何要传授孙悟空72般变化和一身武艺。张凯乐了:“你是说我长得像猴子?”

  邓朝辉道:“你如此地热爱学习,这是件好事。毛主席说,谦虚使人进步,你是我见过最谦虚的人,而且学习东西领悟能力特别强,你将来有没有成就我不敢说,过得比一般人强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
  邓朝辉笑了:“女人的话,你不能信,女人通常不愿意做大事,担大的风险,她们只要男人孩子热炕头的生活。”

  听了这话,张凯宛如遇到了知音,频频点头。不料,邓朝辉长叹一声:“但是女人的话又不能不听,凡是不听女人话的男人事业都做不大。”

  张凯闻言有些困惑:“照你这个意思,又不能听女人的话,又要听女人的话,这如何平衡呢?”

  “这就是一种平衡,”邓朝辉道,“因为女人比较踏实,她要的是一个家庭,所以她的话通常都没有风险。你若全听,你必不能成大事,可你要一样都不听,你必不顺利。所以我老说,如何去听女人说话是一门学问,也是一个艺术,对一个男人一生都至关重要。”

  “精辟、精辟!”张凯深以为意,不禁连拍大腿。他为什么到30岁还混不出来?就是因为一直听着苹果的话,要安稳,要稳定,不能冒险。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一文不名,还把苹果弄丢了?就是因为他打心眼里从来没有听过苹果的话,如果不是因为他爱苹果,他觉得苹果的话基本等于放屁,毫无意义可言。

  这两个人每晚引经据典,喝酒谈天,加上邓朝辉家大业大,不在乎家里多出一个客人,张凯这一住居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。一周之后,那个打游戏的哥们儿王强回来了,邓朝辉说要感谢王强给他介绍了一个很好的小兄弟,便请二人吃了一顿火锅。饭桌上三个人把酒言欢,全然忘记了张凯来邓朝辉这儿是临时落脚,王强也没顾上问,这张凯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?他第二天还要出差,酒至半酣便告辞走了。于是张凯便又在邓朝辉家住了下去。但他心里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,权宜之中,他得想办法。于是他借用邓朝辉的电脑,开始整理自己的简历,并且在网上开始寻找工作。但是,凭借一份大学本科的教育背景,凭借整整七年似有若无的工作经历,张凯觉得自己要去找工作,难如登天。邓朝辉虽然人脉广泛,但他做的行业和自己是两回事,他现在如此善待自己,不过还把自己当成一个混得不错的人。他要是知道自己身无分文,迫于无奈才在此处寄住,没准就一脚把自己踢出门了。

  欲求助又不敢求助,张凯觉得如何向邓朝辉开这个口,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。另一方面,他因为没有手机,也无法和苹果联络,他登录MSN和QQ,几次见苹果在线,想给苹果搭话,问她过得怎么样,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。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给苹果发了一个笑脸,可苹果回都没回。这让张凯有些心寒,他想,把我赶出家门的是你,让我流落街头的也是你,就算我们真的分手了,看在相处七年的份上,你也应该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。难道真的想让我流落街头,生死不明吗?看来女人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,女人下狠心的话,真的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。张凯心寒至此,便也顾不得苹果了。他没有电话可以和外界联络,唯一可借助的就是网络,他在网上疯狂地投递简历,但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。除了晚上能和邓朝辉聊天,这白天的日子实在难熬,电视剧也没有什么好看的。张凯一时烦闷,便忍不住下了一个游戏,这有一就有二,他又下了一个游戏,又过上了游戏生涯。

  游戏确实可以让人忘却现实,进入另一个时空。邓朝辉发现张凯这两天有一些变化,晚上听他聊天也有些心不在焉。等他说一句都睡吧,他便坐在电脑旁。开始邓朝辉以为他有事情,后来才发现他的电脑上多了网络游戏。第二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,他问张凯:“你在我的电脑上下载游戏了?”

  邓朝辉没有说话,只是无奈地摇摇头。张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,想开口说出实情,又实在下不了决心。正恍惚间,邓朝辉问:“你老婆没有跟你联系吗?”

  “女人就是这样,”邓朝辉道,“我看你是太伤她的心了,再耗她几天,也可以给她发封邮件。”

  “啊?”张凯不知如何回答,看着邓朝辉,他端着一杯咖啡,陷在宽大的沙发里,一双眼睛似笑非笑,好像看透了自己,又好像洞悉了全部真相。张凯把心一横:“老邓,我没有公司。”

  邓朝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,只点点头道:“你好歹也是大学本科的毕业生,为什么混成这样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张凯道:“自从我大学毕业以后,一直过得不顺。我老婆说是我的问题,我觉得是她的问题。她又说是社会的问题,那我就不知道,这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。”

  邓朝辉摆摆手:“我听不懂你说的问题,你要找工作,就去找,你想上班就好好上班,有什么狗屁问题?”

  “问题是我不想上一个那样的班。”张凯道,“像我老婆那样,大学毕业以后找了一份工作,一干就是七年,干到现在怎么样?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记者。我觉得她过于要求稳定。”

  “邓哥,”张凯道,“我不瞒你说,我觉得和你打交道,很舒服,你说的这些话,谈到的这些经验,我都很喜欢,我觉得如果我跟着你做事,你交给我的工作,我都能完成。可是你知道,我们现在去找工作,大公司要的都是海归或者名校的博士、硕士;一些小公司,我确实不愿意去,我这人骨子里有点清高。别看我落魄,可是你也看到,我早晨起来,那床是叠得整整齐齐。跟你说话,我也是有礼有节。我这人吧……”

  “你这人吧,就是有点小清高。”邓朝辉冷笑道,“还有点小资情结。像你这样的人,”他伸手一指张凯,“能文不能武,能上不能下,也就配在大公司里混一混,顶了天了。”

  张凯没料到,邓朝辉会这么说,不由得一愣,他想反驳,又没敢,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

  邓朝辉道:“怎么?不敢说话了?怕反驳我被我赶出这个门?流落街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。”

  邓朝辉道:“你这个人很聪明,也很好学,脾气也还不错,其实比较适合找个靠谱的工作,老老实实去干。我估计你老婆和你说不到一块儿去,是她老把一些不怎么样的工作当成一个好工作。你呢,又找不到一个切实的好工作,所以你们两个之间才出现这么大的问题。”

  “对对对,”张凯连声喊“对”。但是他又心有不甘:“邓哥,你觉得我真的不能创业吗?”

  “创业?”邓朝辉笑了,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张凯,“一个能创业的人,不会在家里窝上几年。就算摆地摊也摆成龙了,这条路,你就死了心吧。”

  “话不能这么讲,有些人在顺境里面就能够把事情做得很好;有些人吧,在逆境里面,他也能吃苦耐劳。你说的那种做大事的人,又能上又能下,又能顺,又能逆,全北京有几个?大部分人,要么好环境里呆一呆,要么差环境里耐一耐,你还想怎么样?你在我这儿白吃白住这么长时间了,不是也没有想到好办法?”

  “我早就看出来了,”邓朝辉道,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你穿的戴的拎的箱子全是便宜货。我那天那么介绍你,不是信了王强的鬼话,那天在的几个人都是势利眼,如果我不那么介绍你,他们连我也会看不起。”

  “我戳穿你干什么?人都有落难的时候。再说,你我有缘,要不然王强也不会把你介绍给我。只要你将来发达的那一天,不把我忘了就行了。”

  张凯不明白,邓朝辉说真有点小看他是什么意思。难道自己发达了真的会忘记邓朝辉?张凯不相信自己是这么冷漠的人。他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时候,邓朝辉还愿意帮他,真的是人间冷暖,其味自知。于是悉数说了和苹果的故事。当他说起苹果砸电脑、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,邓朝辉连连点头:“砸得好,赶得好!”当他说起苹果临出门前把一张卡给他的时候,邓朝辉的表情停滞了几秒,似乎流露出不忍的神色,过了半晌,才道:“你小子有福,遇到一个好女人。”

  张凯听了这话,不禁有些得意。但嘴上却不认输:“她好什么好?不都把我赶出来了?”

  “你放屁!”邓朝辉道,“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,人家姑娘跟了你七年,万不得已把你赶出家门,临走还要给你一张卡,还要怎么样?你这老婆不是个傻妞,就是个老老实实、本本分分的孩子,你不要辜负了人家。”

  张凯见邓朝辉脸上流露的神色非常复杂,似乎有一段难言的往事,他抓住这个机会,连声道:“邓哥,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?要不这样,我跟着你到广告界去混吧,你也说我聪明好学,我一定能学得出来。”

  “你这个人缺少创意又缺少吃苦耐劳的精神,我们广告界没有那样的大锅饭让你吃。而且这个圈子,也比较复杂,讲的都是游戏精神,你这个人不行。”

  “那你说我怎么办?你也说与我有缘,又这样收留了我,总得给兄弟指条明路吧?”

  “你天天用我的电脑,去过哪些地方,我都很清楚。”邓朝辉笑了笑,“有什么下文吗?”

  张凯垂头丧气:“什么下文都没有,我不瞒你说,我都退而求其次,都次到最后了,连那种小公司的破销售,都去应聘了,一点回音都没有。”

  “去小公司?”邓朝辉笑了,“谁要你啊?人家都要那种大学刚毕业的便宜货,最好试用不到三个月就滚蛋,钱花得又少,又没有什么劳保。像你这样的30岁的男人去了,一没有工作经验,二要价又不低,谁敢用你?”

  “这样吧,”邓朝辉道,“你先把你的简历整理出来,然后你到网上找你想干的工作。你记住,不用管那个工作你能够得上还是够不上,只管把你想干的都列出来。”

  “什么工作都行,但你也稍微悠着点,你想当微软的总裁,就是打死我,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
  “《易经》第一段说,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。你要是不帮你自己,我就是帮你也没用。我觉得你这个人这么多年不顺,一直在劫道上,你遇到我是你的一个机会,如果你能好好把握,就是六十道顺境的轮回。”邓朝辉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,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,“如果你不好好把握,再一个甲子不顺,就是整整六十年啊,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。”

  张凯打了一个冷战,他觉得邓朝辉这话还真有道理:“邓哥,我删,我一会儿就删,我这辈子再也不玩游戏了。”

  “再也不玩游戏,你是做不到的。不过,只要你上了正轨,你就不会沉迷其中了。”

  邓朝辉冷冷一笑,没有说话。张凯深信邓朝辉关于顺境和逆境的话,他觉得自己一直不顺,真的有点倒霉,而苹果赶他出家门,他又遇到邓朝辉,却是像人生的奇遇。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上帝,邓朝辉就像是他的天使。老天爷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,给了他这样一个朋友,他再不知道珍惜,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。

  当天晚上,张凯就删了游戏。他不知如何修改自己的简历,直接发到邓朝辉的邮箱。可有了邓朝辉的话垫底,他大起胆,在网上挑起了工作。好工作不是没有,是太多了,关键是,他以前想都不敢想,看都不敢看,更不要说去找了。

  张凯对着电脑想入非非。当个总裁最好,可太那个了,除非哪家公司脑子坏掉了,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请他当一把手吧。还是稍微实际一点。市场总监不行吧,他没干过市场;财务总监也不行,他没学过财务;产品总监估计要管产品设计,他根本不懂。看来看去,也只有销售总监最合适。卖什么不是卖啊。看看这些要求:有良好的沟通能力、五到十年工作经验、英语良好、吃苦耐劳、带领团队。沟通能力他还行吧。五到十年,有工作没工作,时间是够了。英语马马虎虎,谁天天说English?吃苦谁不吃苦呀,都吃苦。只有团队他没带过,可当年上大学的时候,哪个哥们儿不听他招呼?要是能在大公司当个销售总监,年薪怎么也得过百万吧!那样的话,苹果还敢瞧不起他?还有她的那些同事、闺密,还有苹果她妈,肯定都对他刮目相看!

  张凯把销售总监的职位,存了下来。然后又看到某杂志社招主编。主编他没干过,但他一向认为,只要是个人就能搞文学。想当初,他一个化学系学生,写的爱情小说照样在BBS上有超高点击率。没有这两手,他也骗不到苹果,把这位文艺女青年迷得昏天黑地。可这杂志社主编要10年以上编辑经验,还要什么硕士文凭,懂得出版与发行。但张凯没管这些事,把这个主编职位存了。还有一个是某大酒店的公关部经理,虽然张凯没做过公关,但他一向认为,他的公关能力是过硬的。虽然谈不上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可真让他硬着头皮去说话,他还是有勇气的。苹果那帮报社同事,虽然知道他没工作,但每次和他们出去玩,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。要不是他不挣钱,这帮人也说不出他什么。张凯不着边际地发着高职梦,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荒唐:这哪儿跟哪儿啊!这些职位如果他去投简历,肯定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。夜已深,他也困了,睡吧,明天还要早起,得多多少少让老邓看到状态。

  第二天一早,张凯就爬起来了,象征性地在楼下花园跑了几圈,颇有闻鸡起舞的架势。等他回到家,钟点工已做好了早餐,邓朝辉看了他一眼:“早啊。”

  邓朝辉聊了几句新闻,吃罢饭便上班去了。张凯无事可做,但他答应了邓朝辉不再打游戏,便在网上东游西逛。忽然他想到邓朝辉会检查上网记录,便把所有求职网站都打开来,把无聊的网页都关掉。可这些网站他昨天夜里都逛遍了,现在看也没有什么更新。他百无聊赖,只好对着窗户发呆。窗外秋意正浓,有几棵不知名的树已经渐渐地黄了叶子。张凯的心一软。他忽然想起刚认识苹果的时候,爱游戏app她剪着一个童花头,穿着白衬衫,皮肤光洁紧实,多有文艺女青年的范儿啊!而如今,她的头发随便扎在脑后,戴着副黑框眼镜,双颊上布满斑点。文艺还文艺,只是从女青年成了女中年。这两副模样,中间好像只隔了一眨眼的工夫。苹果就不再是昨天的苹果了。

  张凯不禁有些心酸!天地良心!他是真爱苹果的,也想跟她结婚,生一个孩子,成全她对一个家的梦想。她老了有什么打紧,就算她变成文艺老年,他也爱她。他这辈子,除了对初恋女友发过情,只爱苹果一个女人。再说苹果有什么不好,苦苦地跟着他过到今天。谁叫世道艰难呢?谁叫他没本事呢?谁叫他家里没钱呢?

  他有点想上网看看苹果,可一想到她赶他出门的狠劲,他就有点怨她。可怨归怨,要说苹果对他有二心,他也确实不信。他怨她是因为,如果此事倒过来,苹果无事可干,在家呆七年,不要说七年,就是七十年,他也没意见。他绝对会养她一辈子。如今颠倒一下怎么就不行了?怎么就搞成他是一个、无能、彻底混蛋的混蛋了呢?

  可见女权都是假的。平等只是为了让男人更低等。男人养女人,还是天经地义啊!张凯胡思乱想、东磨西蹭地过了一天。晚上邓朝辉没有回来,他一个人吃罢晚饭,坐在客厅看电视。过了十点,邓朝辉没回来,十二点,还是没回来。张凯想睡又有点不甘心,便靠在沙发上打盹。不知道几点钟,好像天都快亮了,邓朝辉回来了。他一边换鞋脱衣服,一边甩给他一句话:“你简历不行,得改。”

  “把好的说成不好的,把不好的说成好的,这就是说话的艺术。”邓朝辉去酒柜拿酒,叮叮当当的,一面道:“你小子,一点不开窍啊!”

  邓朝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:“如果现在要你向一个时尚杂志主编,推荐你的女朋友,你怎么说?”

  “时尚杂志?”张凯有点发蒙:“我得说她个儿高,身材好,虽然长得一般,但是有个性啊。”

  邓朝辉微微摇头:“如果我是你,我会告诉这个主编,如果你们想找一个常规的、漂亮的模特儿,你就不要来找我。但你想找一个非常具有独特气质的,在这个时代既能够平易近人,但是又能够代表一种突出的时代个性的模特儿,那你的女朋友很合适。她个子很高,身材很好,长得却不漂亮,最关键的就是她的年龄,一个29岁的女孩,登上时尚杂志的一组时装大片的模特儿,她是什么?她就像今天的平价服装,要穿出大牌的感觉一样。一个平民的姑娘,要借你们时装杂志之手,打造成模特儿和天后。这就是这个时代最有代表性的东西。这就像一块人民币和一万美金的差别。它们的价值,不在乎谁更多,而在于谁来用。如果用得好,一块人民币会比一万美金更超值!”

  张凯这才明白过来,邓朝辉是在教自己。他仔细想了想,然后道:“如果你们想招一个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在外企的从业人员,英语流利,熟悉外企的办公流程和……”

  张凯想了想道:“和各种规矩吧,那她肯定不合适。但是你们想招一个在媒体行业工作多年,熟悉媒体所有工作流程的人,而且文笔优秀,作风踏实,同时又希望借助外企这个平台更上一层楼的人,她很合适。最关键的,她进了外企,就算外企的新人,可她又有别的行业的工作经验,那是什么?”张凯说着说着,不免洋洋自得起来。他就是聪明,学东西就是一个快:“外企职场老油条的经验她没有,她是新人,可是别的行业经验她又能带进来,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?”

  “好的,邓哥。”张凯像在夜海中航行的人突然发现了灯塔,只觉得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,马上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会改简历,为什么找工作一直不顺。原来这做事就和练武功一样,也需要高手指点,也需要打通任督二脉。可打通,也就是一刹那的事。

  这一天晚上,张凯彻夜不眠。他按照邓朝辉向时尚杂志推荐苹果的那套思路修改自己的简历。一个职位,就是一个有针对性的简历。针对销售总监的,他就重点谈自己的几个不怎么样的工作经历中,很怎么样的“销售经验”。说白了,就是把缺点说成优点,把优点说成更优点。针对杂志社主编的,他就谈在以往的工作中,有哪些东西是和主编的要素相关联的,比如组织能力、比如文笔等。针对公关经理的,他就重点谈以往工作经历中,和人打交道的能力、开拓市场的能力、化解危机的能力。

  看上去只是简历小小的修改,却花了张凯通宵的时间。因为他并不太了解,这些职位具体的需求,所以,每改一个简历,他都要花大量的时间,在网上搜寻销售总监、杂志主编、公关经理这三个职位,到底需要哪些条件,甚至他还看了很多这方面优秀人才在网上的介绍,个人博客和一些采访文章。

  这种拨云见月式的修改简历方法,对张凯来说,就像一个奇迹。他忽然发现,他真的可以在这些工作中努力。只不过以前他不敢想,也不知道如何去想。

  天亮的时候,张凯毫无困意,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。他照旧锻炼身体,陪邓朝辉吃早餐,邓朝辉照样不疼不痒地说些官话。邓朝辉上班之后,张凯害怕简历改得不够好,又在网上查找资料,仔细琢磨,连一个字都要换来换去,想上老半天。傍晚,张凯把自己认为没法再改的简历打印了出来,忐忑不安地等着邓朝辉。晚上八点半,邓朝辉回来了。他刚打开门,张凯立马跳将起来,为他拿上拖鞋、接外套,然后跑去开酒柜,倒好半杯红酒,递到他的手上。邓朝辉喝了一口酒,坐倒在沙发上:“简历改好啦?”

  邓朝辉仔细地翻看了一遍。然后,他慢慢地放下简历,看着张凯:“你很聪明,这一点我没看错。不过,你选的这三个职位有点高,可以调整一下。找三个这种方向的好公司,三个稍低的职位。再写一遍简历。”

  “我没有小看,我是说基础没有难度,”张凯继续赔笑,“没有难度就没有动力嘛。”

  张凯立马收了声。他暗自想,果然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邓朝辉如此轻视自己,他又能怎么样呢?幸好这是邓朝辉,要是苹果,还不定怎么吵架呢。还是先忍一忍,找到工作以后再说吧。他笑了笑道:“邓哥,我听您的,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。”

  “做人既要懂得变通,又要能脚踏实地,这才是最根本的。”邓朝辉见他面色复杂,不禁暗自摇头,此人天性凉薄,又不肯吃苦,可居然还有女人愿意不离不弃地跟着他,可见人世间的事情,都是说不清楚的。他语重心长地道:“只有孙悟空才好高骛远,自以为翻个筋斗云就能当天上的皇帝,结果呢,白白受了五百年的苦。”

  张凯没有再反驳。邓朝辉道:“你按照这三个职位的方向去找公司。每一个职位方向找十家公司,要最好的。”

  “是是,您放心。”张凯连连点头,“找最好的!”说到这,他又有一点信心不足,“邓哥,最好是多好?”

  邓朝辉一边懒洋洋地往楼上走,一边道:“没有更好,只有最好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
  没有更好,只有最好?张凯思量了一会儿,回到房间开始在网上搜索。以往找工作,他只敢比较公司用人的条件,而且条件越低越好。他生怕自己够不上别人定的一条一款。今天却反了,他是比较这些公司:这一家不错吧?世界五百强了,可那一家更好,世界五百强中的前一百强,可还有更好的,前一百强里还有前十强呢。张凯一面搜索一面觉得真是太过瘾了!足以把他几年找工作的怨气一扫而空。这种兴奋感持续刺激着他,他又熬到大半夜,勉强小睡了一会儿,便又起来锻炼身体。吃罢早饭,他列出了30家公司,然后,他根据列出的30家公司,挨个在网上搜索这些公司的背景资料,了解他们的企业文化,甚至公司有哪些八卦新闻等等,凭直觉,他觉得邓朝辉一定会问他这些。这样忙忙碌碌,一天眨眼就过去了。

  晚上,邓朝辉没有回来,十点钟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,阿姨接的电话,转告张凯说,邓先生今天不回家了,让他自己方便。张凯有些失落,但要了解30家公司,并把所有的资料全部背清,也挺花时间的。他顾不上邓朝辉,仔细地做着工作。第二天一早吃罢早饭,张凯觉得有些困倦,便靠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。正朦朦胧胧呢,突然听见阿姨在说话,他眼睛一睁爱游戏app,便看见了邓朝辉。邓朝辉脸色有些惨白,似乎很不舒服,张凯吓了一跳:“邓哥,你没事吧?”

  “我一共找到了30家公司。”张凯侃侃而谈,“而且每家公司我都做了资料的搜集和整理工作,不敢说我很了解他们,那至少也是非常清楚的。”

  啊!张凯一愣,这才明白过来,邓朝辉为什么叫他这样一步一步找工作。他转身要走,忽然觉得邓朝辉神色有异,便问:“邓哥,你真的没事?”

  张凯点点头,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,开始继续修改简历。这次修改是30份简历,非常花时间。但是由于了解了职位的特性,又掌握了公司的背景资料,张凯的修改还是很顺利的。午饭时间,阿姨把饭送给他,说是邓先生交代的,让他不用出来了。张凯便在房里吃饭、干活。大约下午三点多钟,他觉得有些闷,想找邓朝辉说些闲话,便出了房间,朝邓朝辉的卧室走去。

  邓朝辉的卧室在二楼,紧邻影音室,有时他晚上失眠,便躺在影音室看电影。张凯走到影音室门前,见里面放着一部电影,但是,荧幕对面的靠椅上空无一人,而且电影调的是无声状态。他有些奇怪,便又朝里走。他走到邓朝辉的门前,刚要敲门,突然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,张凯一愣,再仔细一听,天啊!他没有听错吧,好像是哭声!而且是邓朝辉的哭声。张凯又听了几秒,没有错,确定是邓朝辉在哭!他想敲门问问怎么了,可转念一想,一个男人哭,肯定有什么伤心事,可这时候,他最怕被别人看见或者听见。尤其是像邓朝辉这样的男人。他还要靠着他找工作,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他软弱无力的一面。

  张凯回到房间,坐在电脑前,却无心工作。邓朝辉居然也有伤心事?一个男人仪表堂堂,又有钱又有工作,虽然没有女人,但张凯想,他一定不会缺女人。怎么还会大白天躲在家里痛哭流涕呢?张凯吓得一个下午没有出房间。到了晚饭时候,邓朝辉神色如常地叫他吃饭,吃饭的时候又是喝酒又是聊天,似乎没有任何异常。张凯更是装着不知。邓朝辉问他的简历改得怎么样了?张凯说改出了十几家。邓朝辉满意地点点头:“现在不着急,要一家一家仔细改,改完了再说。”

  张凯心领神会,连连点头。第二天晚上,张凯把修改好的30份简历,交给了邓朝辉。邓朝辉说要仔细地看看,连打开也没打开,便往旁边一放。张凯一愣:“邓哥,那你什么时候能看完?”

  邓朝辉从皮夹里掏出一沓钱,递给张凯:“你去请女朋友吃饭、喝茶,顺便告诉她,你在哪儿,免得她担心。”

  “苹果?”张凯刚伸手想接,立即又收了回来,“她把我赶出来,也不关心我的死活,我还去请她吃饭,不去!”

  “这事错在你,”邓朝辉脸色一沉,“你赶紧去找她。这几天我比较忙,没有精力管你。”

  没有了现金,张凯这才想起,自己手上还有一张可以透支几千块钱的信用卡。联系苹果未尝不可,可是这个联系能有什么结果?他还是一个没有工作的男人。张凯给手机配了个充电器,然后冲上电,充了一百块现金的值。他拿着手机犹豫良久,给苹果发了一条短信:你还好吗?

  苹果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那条信息,只有简单的四个字:你还好吗?这说明了什么?他还牵挂着她,他还想着她。可他自从出了这个门就一直没有跟她联系,不知吃住在哪儿,也没有回过家来。苹果每天都去查张凯的信用卡,信用卡没有动一分钱。这让苹果非常难受,难道说张凯身上一直留着现金?或者他身上还有别的存款可以动?和他恋爱七年,苹果觉得最大的收益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那种信任,她从来没有瞒着张凯她的收入和存款,她相信张凯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骗她。

  七年的时间,让苹果和张凯的朋友都成了共同的朋友,可是所有的人都告诉苹果,没有看到张凯,张凯从来没去找过他们。这让苹果觉得张凯在他们的生活之外还有另外的秘密,这秘密到底关系着钱还是关系着其他的女人?苹果不得而知。她唯一知道的是张凯离开了她还有地方可去,既然有地方可去,为什么要赖了她七年?既然有地方可去,为什么要等到她把他扫地出门之后他才去那个地方?

  苹果心里难受极了,最初张凯离开后的清净与清爽,也逐渐地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转化成一种寂寞与孤独。苹果这才发现,历经七年的岁月,除了那几个偶尔一起吃吃饭,一年聚会几次的朋友,她在北京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轻易接触。没有女朋友可以一起逛街、泡吧、吃饭,没有女朋友可以一起看电影。单位的同事基本都成了家,晚上除了赶稿就是赶回家陪小孩。新来的那些20出头的小姑娘们似乎和她也格格不入,讨论的话题不一样,对衣服的审美不一样,玩也玩不到一起去。而且报社的工作都是晚出晚归。说实话,每天下班都是半夜,确实也不需要玩什么。可以前不管多晚回到家,家里总归有个人在,如今只剩下苹果一个人。苹果赫然发现,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的区别还是很大很大的。

  苹果开始失眠。她打发不掉这份孤独,耐不住这份寂寞,加上心里又担心着张凯,而且随着张凯消失的时间越来越久,她越来越怀疑,张凯在和自己的这段时间,和别的女人在相处。要不然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跟她结婚?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好好工作?为什么不愿意买房买车?之前的经济所迫和不求上进,到如今变成了劈腿和上当受骗,这让苹果极其纠结,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。白天上班还好,下了班就没着没落的。苹果在天涯发了一个帖,把自己和张凯这几年的感情林林总总地说了一遍,由于她文字通畅,故事叙述得还算清楚,跟帖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上加,有人劝她学瑜伽,有人劝她养一条狗,有人说张凯早就劈腿了,还有人说这种人走了也没有什么可惜。也有人说苹果做得太过分了,七年的感情说放就放。苹果开始写那个帖子,看大家的回帖还很有意思,后来就不敢再去上了,觉得那个帖子是自己戳在自己心上的一把刀。而且那些回帖说得五花八门,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从烦恼中解脱出来。

  原来,她用了七年的岁月,把张凯变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和亲人。苹果心力交瘁,看着电脑,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,她终于忍不住给张凯回了一条短信,还好。但两个字迟迟没有显示能够发出去,过了半个小时,苹果见短信一直没有显示发送成功,便试着用座机给张凯打了一个电话。“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!”苹果一阵心寒,立即把电话挂断了。他这是什么意思?失踪了这么些天,不疼不痒地发一个短信,接着又把手机关上了,可见这个男人是没有良心的。苹果想到这,再也忍不住委屈,眼泪刷地流了下来。

  张凯的心情没有苹果那么复杂,他发出短信后等了十分钟,见没有回信,便生气地关了机。都说女人变了心就不可能挽回,果然是如此啊。男人活着,只要有事业,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?既然苹果不理自己,不如乘这个时间,好好地办工作的事情。

  张凯出了门,到最近的地铁站办了一张公交卡。然后他每天出门,挨着个在北京城把这30家公司跑了一遍。其实说跑也不能算跑,因为有些公司他根本进不去,但他至少侦查一下地理位置,处在多少层楼,感觉一下这些公司里人进进出出的感觉。这样一来,他还真的增加了感性认识。有几家公司的办公环境还是很吸引张凯的,尤其有一家公司他去的时候,正值午饭时间,他觉得那些人都精神饱满,衣着光鲜,让他很希望成为其中的一员。

  在这么大的北京跑30家公司,一周时间就像眨个眼睛一样,张凯觉得自己还没有跑完,时间便过去了。而邓朝辉在这一周期间都没有回来。张凯打过他一次手机,但手机关机。张凯这才想起,他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,也不知道他单位的电话,他对他的了解,仅限于晚上的聊天,和这座公寓——他还真是个神秘人物。

  这天张凯又在外面跑了一天,晚上一回家,便看见了邓朝辉坐在沙发上。他穿着真丝的睡袍,嘴里叼着雪茄,手里端着红酒,神态休闲,怡然自得,好像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张沙发。

  邓朝辉闻言一愣,有些惊异地打量了他一眼:“你小子还真行啊,我让你找女朋友缓和一下关系,你去蹲点了。”

  “未立业,何来家?”张凯随口道,“我也想了,等我把工作搞定了,我再去找她,踏踏实实地给她一个家。”

  “唔,”邓朝辉打量了他一眼,慢慢地道,“这样也好,也算男人该干的事情。怎么样?这30家公司你想好应聘哪一家了吗?”

  “行,”邓朝辉点点头,“你的30份简历我已经帮你修改好了,在电脑里,你自己看一看,然后开始投简历。”

  “谢谢邓哥!”张凯听了,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电脑旁,但是却坐了下来,“邓哥,出差了一周,很辛苦吧?”

  张凯哑口无言,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在邓朝辉面前会像个透明人一样。他期期艾艾地回到房间,立刻打开电脑,果然这30份简历都被修改过,并且有的还被标注过,为什么要这么修改。

  果然是点石成金,经他这么一改,张凯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,还是有很多优点的,而且有些优点,说得他自己都很动心。他按照这30份简历,有的放矢地给这30家公司分别投递了出去。他正投着,冷不防邓朝辉敲门走了进来。

  张凯看了他一眼,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就像一个游戏高手在玩一个简单的游戏,既好玩又充满创意。他不禁想,原来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,他虽然收留了自己,但自己也确实提供给他一种玩乐的机会。

  邓朝辉点点头:“如果有人打电话通知你面试,记住,不要答应他的时间,要改一个时间。”

  张凯深以为意,连连点头。在他一周的简历攻势之下,果然,有六家企业打电话和他预约面试,其中有一家是杂志社,两家酒店,另外的三家都是需要企业销售。张凯也依着邓朝辉所言,没有确定他们第一时间约定的面试时间,而是改了一次时间。邓朝辉又和他碰头分析,觉得既然三个行业回应的三个比例,说明了张凯在销售这个领域是最有吸引力的。而且这三家公司背景相似,那就说明了他们对人的专业的水平要求并不是特别高,而对人的主观能动性和沟通能力,以及敢打敢拼的要求是相当高的。因为这三家企业的简历,邓朝辉都曾经修改过,觉得这三封简历所体现出来的特点,都是这些。那么看来,张凯在这条线上大做文章是最有可能的了。邓朝辉让张凯去感受这三家公司的资料,并询问他,他对哪一家公司最感兴趣。张凯说出了其中一家,邓朝辉便把这家排在了最后,让张凯先约定前两家公司的面试时间。他让张凯记住,第一要感受,第二要学习。面试也是一种技巧,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掌握其中的关键。

  张凯走到箱边,从箱子里扒拉出自己的西装,这西服还是两年前陪苹果回南方见她爸妈的时候买的,旧是旧了点,可也没怎么穿,看样子还是比较新的。张凯把那身皱皱巴巴的西服披在身上,用手使劲地拽了拽下摆,努力地把它拽得整齐一点。

  张凯嘿嘿笑了:“主要是我这些日子放在箱子里弄皱了,我拿出去干洗干洗,还是很新的。”

  张凯心里毛毛的,但又怕邓朝辉翻脸,赶紧一边听邓朝辉叙述,一面写:今张凯向邓朝辉借人民币一万元整。在张凯找到工作后一年之内还清,没有利息。借款人,张凯。

  “买衣服?”张凯道:“没必要吧?我这些衣服都还不错,只要洗洗,挺好的。”

  邓朝辉挥挥手:“别给我废话,明天我就带你去买,你记住我只给你买一万块钱左右的衣服。”

  张凯一愣,看着邓朝辉,这时一个沉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浮了上来:“邓哥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
  “不为什么,”邓朝辉微微叹了口气,“我只是觉得这世界本是一场游戏,”他看着张凯,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:“你在虚拟世界中玩游戏,我在现实世界中玩游戏,本质上没有区别。”

  张凯又是一愣,觉得邓朝辉这话,闻所未闻,却似有悟道的感觉。他玩网络游戏这么久了,怎么就没觉得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关系?他看着邓朝辉华服雪茄,红酒大房子,这是典型的成功人士,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理解吧。邓朝辉冷冷地打量着他,忽然又道: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,游戏没有意义。”

  “有意思的不在游戏当中。”邓朝辉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,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,看着张凯:“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的,还是先学学怎么玩游戏吧。”说完,他关上门走了出去,把张凯一个人留在了房间。

  张凯跌坐在床上,很久都没有挪动。整个晚上,他都在琢磨邓朝辉的话:网络游戏和现实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?思来想去,他得出了结论:邓朝辉一定没有玩过网游。网游世界虽然丰富,但很多规则都是事先规定好的,现实生活虽然也有规则,可是千变万化。控制一个网络游戏当中的人,比和现实中的一个人打交道容易多了。

  第二天,邓朝辉果然带他去买衣服,二人去的都是最好的专卖店。张凯买了一套打折的西服,花了九千八,剩下的钱,只好刷卡买了一件两千多的衬衫和一条一千多的领带。张凯花钱花得心疼啊,长这么大,他还是第一次花这么多钱买衣服。不要说他了,就是当年给苹果买一件一千八的大衣,两个人买六千八的电脑都是咬着牙买的。而且不知下多少次决心,看了多少次,才作出决定。哪像这样,走过来一拿,往身上一比试,就买了单呢?

  心着实痛!可张凯又觉得有一点着实的痛快。痛并快乐着,大概就是这个感觉。而且张凯不得不承认,这些衣服穿在他的身上,确实让他显得与众不同。邓朝辉提着西服的下摆对张凯道:“你知道这些衣服为什么这么贵吗?”

  邓朝辉拍了他一下,示意叫他小声。邓朝辉接着道:“但你花钱买的不是一件衣服。”

  “对!”邓朝辉道,“它能证明,你在这个世界上有能力挣到这么多钱,穿这么贵的衣服。”说完,邓朝辉转身就走,张凯连忙跟上。邓朝辉边走边道:“都说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是自信心,其实对男人也一样。没有自信,人什么都不是。”

  张凯默默地跟着邓朝辉大踏步地朝前走,他越走,觉得脚步越有力量。是啊,不就是一万块钱一套的西服吗?如果他能找到那些好工作,如果他能干上那些好职业,他也能买得起,他也能这样消费。这就是人生。他突然领会到一点邓朝辉说的现实世界也是游戏的含义。

  一个漂亮的女孩从他们身边路过,扫了张凯一眼。张凯顿时觉得气往上一提。他瞄了她一眼,如果他能挣到这么多钱,这样的女孩也不是问题吧。

  邓朝辉突然停了停爱游戏app,眼睛看着别处:“对女人来说,男人也是一场游戏。不打游戏的女人只有两种,自信心超强的,和特别单纯的。前者不好驾驭,除非她自己愿意,你根本搞不定她。后者可遇不可求,除非她真的爱你,否则她什么也做不了。”

  张凯不敢接腔,他感觉邓朝辉似乎能洞悉他的心理。心想这人太神了,难道我想什么他都知道?想到这儿,他什么也不敢多想。邓朝辉也没有再说话,二人一起回了家。

  名牌西服、衬衫和领带挂在张凯的房间里。说实话,张凯太爱这套衣服了。那套深灰色的双排扣西服就好像为他量身定做的,穿在身上显得他格外修长,把他略瘦的身形掩饰得恰到好处。至于灰蓝色的衬衫就更不用说了,质地柔软,但视觉效果却分外挺括。再配上那条蓝中带一点小亮点的领带,张凯觉得他不仅风度翩翩,而且还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。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面试,但是邓朝辉却不让他好好休息,更不让他好好准备,明明离面试只有三天的时间了,他却天天拉着他在酒店大堂喝咖啡或者去京城的顶级俱乐部吃饭、聊天。而且一律要求张凯穿着新西服去。一来张凯觉得去的那些地方也高级,需要衣服衬托一下;二来也有邓朝辉的那些朋友在场,自己穿得太差邓哥也没有面子。可是张凯着实心疼自己的衣服,万一吃饭喝酒的时候弄脏了一点,这好好的一套衣服就毁了。但他也不敢驳邓朝辉的面子,只好陪着他去各种场合。白天谈完了晚上谈,晚上谈完了第二天接着聊。张凯觉得邓朝辉的朋友各行各业都有,就这几天已经见识了好几个什么总经理、总监一类的人。每次聊起来,他也插不上话,就是坐在旁边。邓朝辉则对外一律介绍说他是他的一个朋友,到北京小住。众人便也不以为意,只是谈他们的。

  第三天晚上,张凯心急如焚,他一面想着第二天九点的面试,一面不时偷偷地看着手机。到了11点,邓朝辉终于说要回家了。张凯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,连忙跟着他往回走。二人进了家门,已经快12点了。邓朝辉一面换鞋一面问:“新衣服的感觉怎么样啊?”

  “挺好、挺好!”张凯一面回答,一面用手掸着胸口、前襟和后背,生怕在外面蹭了什么东西回来。

  邓朝辉摇摇头:“人的自信是培养出来的,你明天去见的这帮大公司的人,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?他们虽然个个都很一般,但是一坐在大公司的位置上,都自我感觉良好。你没有很好的自信是架不住的。我这两天带你来玩,就是让你养成这种感觉。别觉得公司大,好的酒店和俱乐部你是天天去的。”

  张凯闻言一愣,也确实觉得几天酒店泡下来,感觉有些不一样。“邓哥,”张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“太谢谢你了!”

  邓朝辉摇摇头:“什么都不需要注意,你只需要注意两个字,自信,自信再自信。”

  邓朝辉拍了他一下:“行了,兄弟,去睡吧,明天起个大早。还有,我的车会送你去。”

  “哎,”邓朝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:“你只要记住自信就好了,别的不用多管。”

  这对张凯来说,真是人生全新的一夜,他把西服、衬衫和领带小心地挂在衣柜里,把电脑包收拾好,然后躺在床上,逼着自己休息。开始他翻来覆去,真的有点睡不着,就像一个战士,第二天要上战场冲锋陷阵,既幸福又有点紧张,既紧张又兴奋,但时间一长,他就觉得这样不行,会影响明天的面试。好不容易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,手机的定时响了。他一个鲤鱼打挺,冲到洗手间梳洗,然后换好衣服,打好领带,之后提着电脑包走出房间。一走到客厅就愣住了,邓朝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,而阿姨蹲在门口,正在给张凯擦皮鞋。张凯脸上一红,自己百密一疏,皮鞋忘记了。

  两个人仍然不痛不痒地边吃饭边聊着新闻、时政,聊了一会儿,邓朝辉道:“不早了,我们出发吧。”

  张凯提着包,跟着他走到了楼下,邓朝辉的奔驰已经停在门前,“你上车吧。”邓朝辉道。

  张凯不好再推,转身上了车。司机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:“张先生,我们现在去海旺公司吗?”

  司机不出声地起动了车子,稳稳地朝小区门口驶去,张凯不禁回过头看了一眼,只见邓朝辉正慢慢地踱着步,在后面跟着。

  张凯心中一热,不管邓朝辉出于什么目的帮他,这样的朋友此生难求啊。他坐在车子上,心中万分感激。

  张凯沉默了,司机也没有说话。张凯听着新闻的声音在车内流淌着,有一种肃穆的感觉从脚下缓缓升起。这样的生活,才是他要的。在这个瞬间,他忽然觉得,他不是去面试,而是去接管一家公司;他不是要面对诸多人的挑战,而是王者一出,无人可以争锋。邓朝辉的房子、车子,甚至他身上穿的这套衣服,与生俱来就是他的,不是暂住也不是暂借,是他只要努力就可以创造出来的财富。

  奔驰车缓缓地驶到海旺大厦的楼下,司机下了车,提前为张凯打开车门。张凯抬脚踩在了地上,好像踩到了自己的人生。他酷酷地向司机点了点头,那意思是谢谢!接着便提着包转身朝海旺大厦的门内走。来来往往都是些上班的人,他们侧目打量着张凯,是啊,一个坐着高级奔驰轿车的人,一个穿着高档衣服的人,一个外表冷峻又自信的男人,他不是已经30岁,而是刚刚30岁——前途不可限量。

  张凯坐电梯上到了海旺公司的人事部所在的楼层,今天和他一起面试的有不少人,男生居多,也有几个女生。张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他觉得自己往那儿一坐,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种优越感。他明显能感觉到其中有两个女生向自己投来青睐的目光。他洋洋自得,觉得自己很是潇洒。跟左边的人攀谈几句,又跟右边的人攀谈几句,似乎所有来的人当中,只有他最怡然自得毫不紧张。不一会儿,有一个年轻的女生走出来,可能是个人事助理,叫着张凯的名字。张凯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,跟着她走了进去。只见五个人呈一字排开坐在会议室中。张凯微笑着直视着他们的眼睛,逐一向他们点了点头。那五个人本来对张凯的简历,觉得既好又不好,因为说它好确实写得很是动人,而且里面有一些优点很符合公司的需要。说它不好也就是一个学化学的本科毕业生,也没有在什么特别好的公司中工作过,似乎还有一两年闲赋在家。可众人一见到张凯,不禁眼前一亮,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小伙子!

  张凯在他们面前款款落座,对他们提的每一个问题,都给予了合理的流利的回答,这回答的流利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,而且他自己也觉得在回答的语气当中,已经不知不觉地带上了邓朝辉的口吻。15分钟的交谈,很快结束了,五个人点了点头,张凯站起身,礼貌地告辞出去。人事助理送他出来,张凯笑问:“我答得怎么样?”

  张凯抬脚要走,忽听女生道:“虽然你的简历是最差的,不过我看你的回答是最好的呢。”

  “那当然,”女生笑道:“这几个个个都是硕士博士,还有两个是海外归来的MBA。”

  张凯笑了笑:“有句话怎么说的?英雄不问出处嘛。何况做销售最重要的是卖东西,不是卖学历。”

  张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突然加重了语气:“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!”女生微微一怔,脸不禁红了。张凯说完便走,感到那个女生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自己。他走出了公司大门,猛转了个弯,便停住了,吐出长长的一口气。他觉得腿还有点发颤,腰眼也有点麻。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劲,像极了邓朝辉穿着真丝睡袍,拿着雪茄、端着红酒的样子。都说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现在看来果然是不错的。张凯觉得自己真的很自信,而且这股自信真的是被邓朝辉用前期的修改简历、收集公司资料以及后期的服装、五星级酒店等等给熏出来、给架起来的。他有一种直觉,这次的面试有戏。

  张凯不知自己的首战是否告捷,但他人生第一次爱上了面试这样的游戏。接下来的面试几乎毫无悬念,他每到一家都是自信满满,口若悬河。甚至有一家公司人事部的人还把一个猎头的电话给了他,他觉得张凯虽然不合适他们公司,但确实是一个人才,值得找猎头去卖一卖。张凯暗暗好笑,忙于穿梭在北京的大公司、大酒店以及杂志社的办公楼里。每一次他去面试,邓朝辉必派奔驰车跟着他,好像那车就是张凯的底气,有了它张凯就无往而不胜。

  这一天,张凯完成了最后一个面试,坐在车上,他不禁有些虚脱,第一轮的仗就算打完了,他还不知道结果。但不管怎么样,已经打下了一圈。他忽然灵机一动,对司机道:“走,我们去三环。”

  司机没有发问,只是默默地开着车,根据张凯的指示,他把车开到了苹果工作的报社的楼下。张凯有点想下车,但又有点不好意思。此时,是午饭时间,如果遇到了苹果,他怎么说呢?如果苹果来问他,他又怎么说呢?但他终究有点忍不住,想看一眼苹果,便让司机靠边停了车,走到了大厦楼下。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,突然看见苹果的几个女同事,从里面走了出来,说时迟那时快,张凯连忙转过身朝外走。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发现他,他快步走到奔驰车旁,拉开门,钻进了车内。吩咐司机赶紧开车,车一溜烟地离开了那座大厦,把张凯送回了家。

  张凯打开门,像虚脱了一般,躺在自己的床上,一种久违的虚弱和无力感顿时抓住了他,他忽然有点明白邓朝辉在房间里哭泣的感受,这感觉就和他下了网络游戏的感觉没什么两样,没有游戏打难受,游戏打完了也没什么带劲的事情。

  这是张凯离开家两个月又10天了。苹果的生活越来越平淡。一个人短暂的清静与快乐,逐渐变成寂寞和无奈。有人吧,你觉得烦,一个人吧,也觉得烦,生活什么时候能够不烦呢?苹果正在赶稿子,突然几个女同事走了过来,“苹果,”一位大姐道,“我刚才看见你们家张凯了。”

  “哦,”苹果答应了一声,“可能吧。”她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告诉同事和朋友,她和张凯分手的消息,因为她实在不能确定,他们这样是否就算分手了,是否就算永远地分开了。

  “穿着光鲜,奔驰车?”苹果不禁苦笑了一声,“你们肯定眼睛花了吧?那肯定不是我们家张凯。”话音一落,苹果自己都愣了,这句我们家张凯说得多顺啊,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。

  “真的,真的,”同事们众口一词,“真的是他。”一位年轻的女孩还打趣道:“苹果姐姐,你是不是嫁了一个金龟婿,怕我们不高兴,瞒着我们啊?穿那么好的衣服,开那么好的车,原来他平时都是装的啊?”

  “你以为生活是演电视剧啊?”苹果又苦笑道,“别胡扯了,不可能的事情。你们快点走吧,我还要赶稿呢。”

  众人说笑几声,便各自散了,剩下苹果一人,孤坐在办公桌旁。她也写不了稿,也聚不了神,想给张凯打电话,可又下不了决心。想给他发个短信,又不知如何说。看看MSN与QQ,全部是脱机状态。苹果冷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在MSN上给张凯留了一句言“你现在过得好吗?”但是苹果久久没有收到回音。

  第一轮战役打下来,张凯的成绩相当不错,有五家公司给他安排了第二轮的面试。邓朝辉也颇为意外,为此,他特地请张凯在外面吃了一顿,以示庆贺。但是张凯却觉得有些失落,因为他最喜欢的那家公司并没有看上他。但邓朝辉觉得,三家企业里面他成功了两家,说明张凯在这方面还是有竞争实力的。至于另外一家酒店和杂志社,邓朝辉的直觉是他们不会录用张凯,但是又觉得张凯不错,所以才会给他这个机会。他劝张凯把精力集中到这两家大企业销售的职位上,继续一轮的跟进。而且尽量在面试的时候,从方方面面收集信息,了解公司的意图,尽量多听、多问,轮到他发言的时候,一定要出彩,不要出差错。

  果然不出邓朝辉所料,第二轮的面试结束后,一家杂志社和一家酒店,都把张凯刷了下来,但那两家大企业,张凯依然还在。

  在等第二轮面试期间,张凯开始和邓朝辉出入各种场合。邓朝辉非常忙碌,经常一个晚上要赶三四个饭局,俗称“转台”。赶完饭局之后,还要去酒吧或者夜总会。张凯见到了传说中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们,那些他曾经在媒体上见过的公司总裁,或者围绕在那些场合里的漂亮女人:模特儿、小歌星和各种公司的高级女白领。在张凯看来,那些人组成的气场就像一个欲望球,每个人无限膨胀的欲望加在一起,就凝聚成一种生活。这种生活让张凯无限向往。同时,也勾起了张凯对和苹果在一起生活的那种眷恋。

  张凯很奇怪,自己刚住到邓朝辉家的那段时间,他怎么会有空天天晚上陪着自己聊天呢?某一天晚上,邓朝辉喝多了,张凯开车和他回家,他忍不住问:“邓哥,你平常都是这么过吗?”

  “嗯。”邓朝辉没有回答,在车里侧了侧身。张凯不好再问,便闭上嘴。邓朝辉突然问:“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?”

  “巴尔扎克?”张凯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,半天才想起来,这好像是某个作家的名字,他愣了愣道:“看过。”张凯道。

  张凯答不上话,只能笑了两声。邓朝辉道:“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,还是跟你老婆过有意思?”

  “怎么说呢?”张凯认真地想了想,“这生活吧,就得这么过。但是老婆也不能少啊。”

  邓朝辉睁开一只眼,冷冷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说错了,在这个社会想要过得好,有欲望就可以了。”

  张凯又答不上话了,他觉得邓朝辉这么苦恼,实在是无病。不禁想起当年张国荣跳楼的时候,他在网上看到的一个网友评论,说有几亿资产,长得又帅,又有名,又是双性恋,还要去死,这世界太TMD不公平了。张凯那时候就觉得,所言甚是。现在听到邓朝辉这么说,他越发觉得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,得到了房子、钱,还不满足,还想要幸福。幸福是什么?在张凯看来,幸福就是苹果想买电脑的时候,就可以给她买苹果电脑,而且是最新等级的;苹果想吃好的时候,他就可以带她去最好的饭店;苹果想买房的时候,他张凯随手一指,就可以指着北京某个楼盘说:行了,我们要最好的那一套。其他的都是扯淡!邓朝辉没有再说话,醉醺醺地回到家便睡了。

  很快便到了张凯第二轮的面试。面试的头天晚上,邓朝辉特地早回家,和他开了一个小会。两个人现场模拟了张凯去见客户的情景,邓朝辉坐在沙发上,要张凯模拟一个敲门进去和客户握手的场景。张凯觉得这太简单了,于是,他站在空旷的客厅中伸手假装敲了敲门,嘴里还发出“得得”的声音。

  张凯作推门状,然后看着邓朝辉,阳光地笑了笑,走到他面前,伸出手:“邓总您好!我是某某公司的客户经理,我叫张凯,很高兴认识您!”

  邓朝辉的脸色刷地变了,斜着眼睛看着张凯:“你是谁?为什么到我的办公室来?”然后他抓起电视机遥控器模拟打电话的场景:“我没有通知你们,你们为什么要放陌生人进来?请你们迅速带他出去。”

  张凯一愣,看着邓朝辉,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,我靠,这是临场的应急反应考试啊。他立马道:“邓总,就算您不知道我,也肯定知道我们公司,我想可能是之前的联系上出现了哪些问题,请您原谅我突然闯了进来。可是,既然我已经到了,您是否应该给我一个机会,就一分钟的时间,允许我和您认识一下。”

  张凯尴尬地站在那里。这时,邓朝辉站了起来,走到张凯身边,模拟出一个女性的声音,细声细气地道:“这位先生,您是怎么进来的?请您赶紧出去。”

  张凯还是无法回答。邓朝辉又迅速坐回到沙发上,看着张凯:“我不管你是多大的公司,我也不管你们公司的产品有多么的优秀,但是你这样地不请自来,我很反感。如果你代表了你们公司销售的素质,我看以后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合作了。”

  张凯艰难地吐出两个字,话音未落又被邓朝辉打断了:“你们公司的销售总监是我的朋友,如果你再不出去,我看我有必要给他打一个电话,说一下你的表现,我想知道这是他安排的吗?或者是别的什么意思?”

  邓朝辉抽出一支烟,点上,然后跷着二郎腿道:“销售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质,这点场面你都应付不了,还怎么做销售?”

  邓朝辉看着他,突然笑了: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不过这种场面一定不会发生,因为你不是卖保险的。但是考验的只是你的心理素质,如果你僵在那儿,或者你不再反应下去,就说明你失败了。”

  “我想让你知道,他们和你一样,都是普通人。”邓朝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狡滑,“有的人并不比你聪明,只不过他们比你的欲望要多,而且他们勇敢,愿意冒险,愿意去赌,仅此而已。”

  “那也要看谁教的。”邓朝辉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与狂妄,还有一种奇怪的专注。这种表情张凯只在游戏高手的脸上看到过,那些随随便便就可以打到最高级的人,他们都有这样的表情。张凯很难理解邓朝辉为什么会把现实生活当成游戏,而且自己也是他这种游戏的某个部分。这让张凯的感情受到一丝伤害。虽然他承认,他和邓朝辉的交往,确实是贪图邓朝辉的帮助,但这些天相处下来,他也渴望得到邓朝辉的一点友情,甚至是一种手足之情。但邓朝辉显然没有。是因为张凯不值得他尊重,还是说他就是这样的兄长?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别人?

  那天晚上,邓朝辉想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场景去刁难张凯,张凯最后也掌握了诀窍,不管邓朝辉如何古怪,他反正坚持反应,而且坚持用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去对待他。邓朝辉非常满意他的表现,他欣赏地看着张凯,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好小伙,虽然他的好非常有限,但想要在这个社会立足,他已经足够了。邓朝辉很清楚,张凯和自己不是同一种人,就像他们经常早晨一起出门,邓朝辉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温度的变化,花园的一片树叶上挂着一颗晶莹的露珠;在乌烟瘴气的酒会中,他可以看到某个女孩脸上寂寥的表情。但张凯没有,张凯出门的时候充满着欲望,他身在花园,心里想的是高楼大厦,身在酒会,想到的是金钱与美女。他想得到更多!对于张凯来说,这种欲望已经足够了,足可以让他过上他想要的“幸福”生活。

  邓朝辉最后对张凯道:“你记住,第二轮面试不管是群殴还是单殴,你只要做到风度翩翩、自信满满,不断地反应,同时坚持把你的任...